<
    “选我。”

    “嗯,选你。”

    池砚之眼眶红了,毫无征兆地抱住陆珩。

    他说:“我爱你。”

    不行。

    根本忍不住。

    从见到陆珩的第一眼就想抱他了,能够忍到现在已经是忍者级别的了。

    别人少年时都是郁郁青葱的,他家陆珩却是灰色的。

    谁说这孩子性格差的?

    分明只要给他一点好,他就会露出柔软的肚皮给摸。

    陆珩僵了一瞬,轻推他,连语气都变得温和了:“你怎么了?是不是分化的副作用还没缓过去?那我们叫外卖吧,今晚不做饭了。”

    池砚之抱得很紧,用想要把人融进自己身体里的力度。

    陆珩不明所以,却贪恋这种虚幻的、被人温暖着的感觉,轻轻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僵硬着,没有回应这个拥抱。

    这顿晚饭到底是没有吃安稳,因为吃到一半,陆珩突然把桌子掀了。

    事发突然,池砚之没有来得及拦他。

    手边能够到的东西都被陆珩砸得粉碎。

    小alpha像只困兽,带着对一切的毁灭欲。

    他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、压抑的低吼,黑檀木失控地倾泻而出,眼底一片血红。

    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,小alpha剧烈喘息着,猩红的眼睛扫过屋里的一切。

    最终落在池砚之身上。

    目光似乎清明了一瞬,又变得浑浊起来。

    黑檀木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浓,不似池砚之长久以来习惯的那样沉稳温厚,反而显得暴躁。

    像是快要烧干的柴。

    泛着苦味,要带着陆珩一同化为灰烬。

    池砚之向前,无视对方的排斥和推拒,坚定地把人按在怀里。

    “没事了,”他说,“陆珩,这次换我在。”

    第223章

    他释放出刚刚分化还略显青涩的信息素,超高的契合度立刻产生共鸣。

    陆珩找回些理智,喘着粗气推他:“信息素不是这么用的,你刚分化,还不能……”

    被抱得更紧。

    在一片狼藉的室内。

    花了好些功夫才让陆珩彻底平静下来。

    池砚之不敢松开他,用清瘦的身体撑起陆珩不断下坠的重量:“或许有点匪夷所思,陆珩,我是你未来的爱人。”

    这一定是新型诈骗。

    陆珩混乱地点头:“行。”

    alpha轻松挣脱omega的怀抱,指给他卧室的方向:“你去睡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呢?”

    “我睡沙发,你……算了,我一个人静静,”陆珩无法接受自己的失态暴露在如此纯净的一个omega面前,态度变得有些强硬,“你去吧。”

    原来这么无力。

    陆珩面对他的推拒时也是一样的感受吗?

    “不行,我知道你没缓过来,”池砚之比他更强硬,“你看着我。”

    失焦的瞳孔乖顺地看向他。

    池砚之看到另一个自己。

    自厌到发狂。

    ……或许比他更严重。

    房间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都是烟头,沙发边的酒瓶在刚才发疯的时候摔碎了好几个,剩余的歪歪斜斜地堆着。

    没有倒干净的酒液流淌到地板上,黏糊糊的一片。

    地上散落着废弃的画稿,有些看起来已经很完美了却被用血一样的鲜红颜料画了大大的叉号。

    这些池砚之都不陌生。

    陆珩一定经常否定自己的一切。

    地狱一样的十四岁才过去三年,陆家人就把陆珩送到国外来交换。

    住在鱼龙混杂的地方。

    异国他乡。

    孤身一人。

    别说喝醉,陆珩就算喝死在这里都没人能第一时间发现吧。

    陆珩最终放弃挣扎,躺倒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,轻声道:“对不起,吓到你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失去了生机。

    他从没让人见过这副样子,池砚之是个意外。

    反正……会走的,以后也见不到。

    他只在n国留学两年而已。

    池砚之跪坐下来,揽过陆珩的肩膀,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。

    年轻的alpha无比顺从,像抽干了所有的力气,被他一抱,头颈无力地后仰。

    蹙着眉努力使自己的眼睛聚焦。

    可惜失败。

    信息素契合度太高了,年轻的alpha对此一点抵抗力都没有,慢慢浸在橘子海里。

    黑眸变得疲倦。

    就那么睁着,有十几分钟失去意识。

    然后干呕,瘦削的胸膛挺起又落下,张着嘴却无法呼吸,身体剧烈颤动混合着不时的抽搐。

    浑身渗出虚汗。

    喊叫。

    积滞在胸腔的情绪无法释放,越来越窒息。

    池砚之问了好几遍药在哪里,陆珩才勉强给他指了个方向。

    池砚之找来一看。

    安眠药。

    只有安眠药。

    拆封没拆封的混在一起,满满一抽屉。

    四五种。

    愣是一点镇定剂都没有。

    陆家甚至没想过要给陆珩好好治病。

    哪怕是他们把他害成这样的。

    现在不能吃安眠药,就只能用信息素。

    陆珩在当下与过去中不断轮回,身上的衣服汗湿了,意识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。

    就是不肯睡觉。

    就是不肯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他快被自己折磨死了。

    他一点都不想这样……今天家里有客人。

    他唯一一个客人。

    “你骗我。”池砚之把他往上抱了抱,侧脸贴着alpha汗津津的额头,“你说你没有太难受。”

    其实不是欺骗。

    发作过后就会忘记当时曾有多么痛苦,这是大脑的保护机制。

    他有信息素,所以能够安抚陆珩。

    可如果他没有来呢。

    十八岁的池砚之自顾不暇,谁来救救十八岁前夕的陆珩呢。

    “没,我睡不着觉。”陆珩突然解释,他以为池砚之说的欺骗是指那些药里没有对症的。

    他还那么年轻,是最好哄的时候,脆弱时心理防线最容易被击溃。

    在逐渐稳定成熟和年长灵魂融为一体的柑橘海中,变成苍白的颜色。

    他像荒漠里缺水干枯的树。

    他没比池砚之过得好。

    池砚之亲眼看到了,陆珩是死寂的。

    所以他后来变成“二世祖”的样子也得花费不少努力吧……他起码要让自己从灰烬再长回成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。

    如果陆珩不曾努力自救过,那他们两个大概都要失去幸福的可能了。

    感谢陆珩。

    也感谢同样坚持了一天又一天的自己。

    池砚之低头去吻冰冷沉默却死活不肯闭上的眼睛。

    有点负罪感,毕竟陆珩还有半个小时才满十八岁。

    得救救他。

    陆珩被这个干净的吻刺激得有些崩溃。

    左躲右躲说“我脏,你别这样”。

    “陆珩,我是你未来的爱人,你以后是要和我在一起的,”池砚之说,“我吻我的爱人天经地义。”

    这些全是从二十四岁的陆珩那里学来的。

    爱是一个循环。

    上一世的池砚之用它救陆珩,重生的陆珩用他救池砚之,现在池砚之带着更加健康的它来救从来没被拯救过的陆珩。

    年轻人就是好哄。

    也或许因为是陆珩,陆珩是超好哄的小狗。

    无论是十七岁的尾声,还是二十四岁。

    陆珩信不了关于未来的话,但被亲了几下就老老实实放弃了不十四跟自己的约定。

    陆珩说:你别跳,跳下去就不好看了,你很漂亮,所以一定可以活得很漂亮。

    陆珩说他不敢睡觉,每次发作了就要连做很多天的噩梦,所以后来他宁愿整夜整夜都不睡。

    陆珩说他在那个便利店犯病,他也没想到。

    发作得太突然,根本察觉不到是什么引发这场灾难。他在控制了,但还是打翻了一些东西。

    马上就十倍赔偿了,也道歉了。便利店老板的谩骂他可以理解。

    他说不想这样。控制不住。

    他说三年过去有好转的。

    所以之前更严重,池砚之想。如果他不来,他就永远也不会知道,救了他一次的陆珩要经历好几天的应激。

    他会独自在陌生人面前发作,撑着疲累的精神和身体接受围观者的指责。

    然后在几年后,用一句“都过去了”一笔带过。